“无眼奴、黄风奴！你们给我老实回答，那一晚的事情，是不是你们诛候做的！”

李定方上前来瞪眼怒问道。

黄风奴斜了他一眼，冷笑道：“李定方，我们首领如何待你的，你忘了吗？他甚至都把青萍剑借给了你，你现在居然怀疑我们？”

“他不该怀疑，那我呢？”

秦秋大将军站了出来，面色阴沉。

“无眼奴，你如何解释无眼奴刚刚要杀我儿子的举动？”

一股强大的气势扫开秋风席卷出来。

无眼奴被这股气势压迫的面色惨白无比，说道：“那并不是你的儿子……”

秦秋瞪眼大怒：“如果不是李迹提前算到了你们会这么做，今日我儿子亲自到场，岂不是就要受了你们的暗算？”

赵广也上前来，怒目威严：“你们两个，需要对这件事情做出交代。”

“我也需要你的解释。”

楚离也走了出来，语气平静，但是身上的气息丝毫不弱。

“三位大将军，黄风大哥和无眼大哥只是……”赤鲨奴和紫蝎奴眼见场面有些不好收拾，赶紧出声求情。

“这里没有你们两个插话的地方。”赵广斜了她们一眼，冷冷地道。

赤鲨奴当即鼓起了腮帮子，但面对这位大周第一将军，还是不敢发作。

无眼奴目光转过全场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，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，刚才的行为也不言而喻，他低低地惨笑了起来，看向了那个把他逼入绝境的少年。

“我想问你，你为什么敢这么做？你这个计划的关键，是我会不会冒着风险当场就杀死秦貅，如果我没有选择动手，那你也只能怪怪接受审判，你所说的也无法成立，而影魔的身份就注定了，你赌错的结局便是死。”

李迹点头道：“没错，赌错便要死，这是我这个计划的最大风险，但是我仍然会这么做。”

无眼奴略带不解地说道：“你既然是李家的死士，且对李昌如此忠心，你又怎么会愿意让李昌彻底消失？”

李迹摇头道：“少爷他……本来就已经死了，虽然现在有意识，能和我对话，但也和孤魂野鬼没有区别，不能入轮回转世，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，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。身为我的影魔，对他而言只是折磨，如果能让他得到超脱，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？”

李迹看着他们，声音沉下，狠狠说道：“而且，他的解脱能够让你们这群幕后黑手得到应有的制裁，他如何会不愿意？我又凭什么不愿意？”

“凭什么”，这三个极为大声的字，让黄风奴和无眼奴沉默了。

为了复仇、为了解脱，宁愿去死，这是一个自小背负着责任的少年，从内心里呐喊出来的愤怒。

众人俱沉默。

越晗雪看着李迹，目光之中满是心疼。

……

……
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

无眼奴惨笑了一下，然后说道：“好吧，算你赢了，那我就告诉你，那天晚上，屠杀太师府的，是我……”

哧！

那个“我”字刚刚出口，一道剑光已经穿透了他的胸口。

无眼奴的身体定格住，然后头垂下，气息断绝。

秦秋和赵广都是大怒，暴喝道：“何人行刺？”

剑光消失，一柄青色的剑带着气流升天，上面出现了一道黑袍。

青萍剑，诛候首领。

那张冰冷的猫脸面具，低了下来，他看着无眼奴的尸体冷漠说道：“确认无眼奴背叛组织，勾结九歌灭门太师府，现本司已将他处刑。”

“裘飞！你这是杀人灭口！”暴脾气的秦秋直接破口大骂。

那袭黑袍轻轻飘荡着，从面具底下射出来的目光，似乎变得寒冷了，周围的气流开始凝滞，秋风定住，青萍剑的气流褪色，他的周围变成了一副静止的黑白风景画。

“秦将军，无确凿证据之前，请慎言。”

秦秋大笑道：“方才这里所有人已亲眼所见，再加上无眼奴他自己承认，还不算证据？”

裘飞的声音，平静地如同他画出的黑白画一般死寂：“无眼奴承认是他做的，但他并不能代表诛候，就像李迹小先生刚刚说的那样，任何一个组织，都有可能出现几只蛀虫，不是吗？”

秦秋一滞，竟是哑口无言，根本无法反驳这话。

李迹对这个结果没有感到意外，嗤笑了一声，说道：“究竟是一只蛀虫还是几只蛀虫，还请裘大人解释一下，方才黄风奴对我出手，又是何意？”

猫脸面具转向黄风奴，冷漠问道：“你，也背叛了我？”

黄风奴倒是没有无眼奴先前那般慌乱，冷静地说道：“无眼奴做了什么，我不知道，我杀李迹是为了李将军好。”

李定方咬牙道：“为我好？哥哥是李迹的影魔，李迹死了，哥哥也就消失了，什么叫做为我好？”

黄风奴说道：“李将军，你太感情用事了，我知道你见到哥哥后，不想再次失去他，但是他活着，就会让你无法成为真正的四王将，明生大将军的传承，就会归到你哥哥身上，等同于是李迹身上，你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吗？”

“而且他以影魔的形式，活在一个杀死他的人的体内，你不觉得，这是一种屈辱吗？”

李定方怔住，缓缓地看向李迹，神情有些惘然。

“截教余孽，必须死。”黄风奴的声音重重响彻，如锤子一般敲击在他心灵之上。

面对李定方的目光，李迹低下头，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抬起头说道：“我可以死。”

“但是，有些仇恨，是不能放下的，李家需要一个交代，如果不给这个交代，即便我死了，你们的目的也是达不到的。”

裘飞冷声道：“一个无眼奴，还不够？”

李迹摇头：“当然不够。”

裘飞笑了起来：“那你还想要谁的命？黄风？还是本司？亦或者是……”

他后面没有再接下去，但其他人已经听明白了，是天子。

事情发展成了这样，现在谁都清楚，那件太师府的血案，绝对和诛候是逃脱不了干系的，而诛候的背后是天子，意义不言而喻，所以……这件事情很难会有一个真正的结果。

一件已经过去三年的血案，真相再如何冤屈也没有还原的必要，更别说，这个还原很有可能意味着造反，那么，谁敢去做？李太师早已经失去了权力，剩下在意这件事情的，也就只有李定方。

天子会为了李定方，而舍弃掉这些年来为他抹去了无数反对声音的诛候吗？

当然不可能。

李迹平静说道：“先前，我就已经说过，我要诛候承认那件事情是你们做的，这样我才会接受去死。”

裘飞阴恻恻地道：“若是本司不同意呢？你现在的命运，难道还能由你自己决定？”

“那再加上我呢？”

一道低沉愤怒的声音响起，裘飞眉头皱了皱，看向声音的主人。

李定方。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裘飞皱起了眉。

李定方沉声道：“如果诛候不承认这件事情，那么我将辞去天宝大将军之位，阴阳家的首席弟子，我也不会再争。”

“你！”裘飞明显是怒了。

李定方正色道：“裘大人，我很敬重您，因为在叔叔死后，是您一直在教我剑术，在这场比试之前，甚至把青萍剑借给了我，按理说，您对我有恩，我不该怀疑您，但是现在的情况，我不想怀疑也没办法。”

“就是你不相信凶手只有一个无眼奴，还要算上我对吧。”裘飞冷冷地说道。

李定方的目光如钉子一般，直视着他：“我不相信只会有一个。”

“赵将军，秦将军，还有楚将军，你们呢？”

赵广不似秦秋那样暴怒，也不似楚离那样冷漠，而是冷静地说道：“无眼奴虽已死，但不代表这件案子就完了，需要彻底调查。”

裘飞冷冷笑着：“这么大的冤案，自然是要重查的，只是现在，似乎有人不肯放过本司杀呢。”

赵广转向李定方，正要说什么，便在这时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阐院正门外响起，几名身披金甲腰佩弯刀的虎贲禁军下马，大声喊道：

“大将军，王上有令，请您和隐部司杀裘飞大人，速到王宫来见！”

前坪上的大人物们听到了这声喊，脸上的神情骤然松驰，心想这个世上也只有天子，才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继续糟糕发展下去了。

赵广也是轻微松了一口气，对着李定方继续说道：“你先在这待着，我入宫去汇报王上这件事情，请他下定夺。”

“放心，如果这案子真的有冤情，王上，会给李家一个交代的。”

李定方嘴唇微动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见李迹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，对他摇了摇头。

“二少爷，等吧。”

李定方沉默片刻，而后点头。

阐院前坪上的众人，目送赵广和裘飞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