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宫禁墙之中，赵广抬头，茫然震惊地望着阐院的方向，喃喃念道：“好惊人的魔气啊，阐院里果然存在着截教余孽么。”

他迟疑了一会儿，然后转头对自己的副将说道：“我要去阐院一趟，王宫的安全暂时交给你，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，就立刻释放信号弹。”

“是，将军尽管放心去吧。”他的副将果敢而自信地说道，作为护卫王宫的虎贲禁军，哪怕没有大将军在，他们也能够面对千军万马而不退。

赵广点头，然后骑上马，不带任何一人，驰出宫门。

……王宫里头，正在翻阅朝臣奏折的大周天子姬扁，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望向阐院的方向，眉头紧锁，像是陷入深思。

“为何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？”

无名风起，一名矮小的蒙面白尾人，出现在了殿中。

“王上，赵将军去阐院了。”

“他去做什么？”

黄风奴那双在蒙巾之上的狭小双眼，流露出逼人的寒光，说道：“那名叫做李迹的阴阳家弟子，已经确认是截教余孽。”

“哦？”周天子放下手中奏折，挑眉说道：“说起来，今天是阴阳家替换首席弟子的日子，他是在比试中动用了三魔的力量？”

“天宝大将军乃我大周年轻一辈第一人，李迹若不能用他最强的能力，如何能是对手？”

周天子点头，脸上带着笑意道：“不错，孤的天宝大将军，又怎么可能会输。”

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在铺着金布的檀木上，思忖片刻，说道：“既然已经确认是截教余孽，那么邹子也不可能再护他了，你也准备去抓人吧，老赵虽然从不会徇私，但这个人，一定得交给你们隐部。”

“属下明白。”

黄风奴当然知道天子的话是什么意思，现在都在传李迹是三年前被灭门的李家之人，一旦他进了天牢，很有可能就会供出一些事情，而那些事情，是不能让赵将军知道的。

尾巴轻轻摆动，人已消失在殿中。

……“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了。”

阐院大门之外，周厉站在那儿，神情冷漠地说道。

前坪之上，赤鲨奴对着紫蝎奴说道：“如果他没有直接死在这一剑之下，那么接下来，或许就是生不如死的结局了。”

“是的。”紫蝎奴很清楚，失去了阐院的庇护后，那个少年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。

如果她是他的话，会希望自己现在就死了。

……所有人都在同情李迹接下来的命运。

反倒是对李迹能不能接下这一剑不关心了。

接下，是死。

不接下，也是死。

他自己知道吗？

强大的剑意在袭来的那一瞬间，早已经将李迹的身体定住，让他动弹不得，仿佛是一只蝼蚁面对着整个天空倾塌下来时的感觉。

然而李迹并没有任何的畏惧，瞳孔之中那柄剑离他越来越近……

然后，在离他一尺的地方，停住了。

所有人都怔住了。

赤鲨奴喃喃说道：“李迹没有任何动作，是李将军自己停住的？他为何？”

没错，是李定方自己停住的。这柄剑原来不可能停下，但是它真的停下了。

此时他的瞳孔瞪大，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。

因为，他看到了挡在李迹身前的那个影子，那张熟悉的面容。

“哥哥？”

……

……

挡在李迹面前的人，是李昌。

也就是在三年前死去的，那位太师府的大公子，李定方的哥哥。

“哥哥……怎么会，怎么会是你？”

李定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，后退了几步。

李迹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，走上前，把手放在这个李昌的肩膀上，看着李定方说道：“李将军，你知道我为什么那天跟你说，我不是李家的人，却要为李家而复仇吗？”

“因为，我把李昌少爷，变成了我的影魔啊。”

李定方的瞳孔猛然收缩。

李迹把两根手指放在一只眼睛的上下方，将他其扩大，瞳孔对着李定方，开始发出黑紫色的光芒。

“李将军，我就用幻术，为你重现那一夜的情景吧。”

……

……

“那张脸是……李昌？”

最先认出来的是楚离，李家和楚家是四王将家族中关系最近的，虽然李昌和楚南的关系不是很好，甚至可以算是死对头，但是作为两家长辈，楚离还是记得住李昌的相貌的。

而且他的儿子楚南可是和李昌死在同一个夜晚的，他如何能够忘记？

楚离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着，瞳孔放大如铜铃。

他仍记得，几个月前，他向苏伍问过，南儿的尸体在哪里，但是苏伍没有回答他，所以他有过猜测，李迹的影魔就是南儿。

但是现在，李迹的影魔，却是李昌。

“你们看到了吗？那个影子的相貌，居然是李家大公子！”又有其他的人认出来了，惊呼出声，然后一道道震惊的声音，传遍全场。

“什么？太师府的大公子？李将军的哥哥？”

“难怪李将军突然收手了，那个少年的影魔竟是李昌公子？”

“那个传言是真的，他果然是李家的人！”

诸多震惊或愤怒之呼声，传至邹衍的耳中，他的神情先前没有因李迹的影魔出现而变，现在自然也不变，只是没有人知道，此时他的心境如何。

在一个月前，李迹放祸水奴回来，诛候便开始调查李迹和太师府的关系，虽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，但是诛候在重查了那位死在洛州城的司刑胥方褐的案子后，越来越肯定，李迹是在为李家复仇。

所以，李迹的身世传言，也开始在京城里流传了开来。

越来越多的人相信，李迹是当年九歌组织埋进太师府中的一枚暗钉，意图是屠灭李家，杀死李定方，为死去的剑圣白修易复仇，然而不凑巧的是李定方逃过了那一夜，在京城之中暴露的九歌不得已撤离，而作为暗钉没有暴露的李迹，却可以从头再来。于是他在世间蛰伏多年，之后进入京城，拜入阐院，一朝得势，再度想要杀死李定方将军。

诛候会安排李迹与李定方一战，既是他们本身想要通过李定方掌握阴阳家的血祭，也同时是这个传言造势的结果。

这两个人迟早会有一战。

邹衍也听到了这个传言，作为李迹在阐院最大的保护者，他承受了越来越大的压力，甚至连诸多的道家教授也来迫使他同意这一战，最终，他只能同意。

……

李迹眼中黑紫色光芒消失，幻境结束。

李定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，瞪着眼睛，喘着粗重的气。

他抬起头来，对着李迹猛然咆哮道：“不可能……怎么可能会是诛候杀了我全家？你这是幻术，是虚假的幻术！”

“我只是重现当年的情景给你看。”李迹看着他因愤怒而产生血红的双眼，冷声说道。

“假的，假的。”李定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，身前青色气流重新流转，停滞在半空之中的青萍剑也开始微微颤抖，发出了嗡鸣之声。

“你把哥哥做成了影魔，说明就是你杀了他，虽然你没有在幻术之中放出这个画面来，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！”

“事实？”李迹摇了摇头，“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，强者所说的就会被人当作是事实，黑的也能说成白的。”

“你不过是不敢接我这一剑，所以才故意说这些来影响。”

李定方抬掌，剑意重新锁定李迹，虽然话语冷静，但从他的眼神和表情来看，他显然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刺激。

“你要对你的哥哥出手吗？”李迹平静问道。

“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顾忌……”

“弟弟。”

一道声音直接打断了李定方，也让他怔住了。

他的面前，那个和他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影子，张口了。

李昌神情悲伤地看着他

和哥哥一模一样的声音……

李定方身躯开始颤抖，眼前的世界都要开始动荡。

李迹这时说道：“影魔修炼到了极境，影子就会变成他生前的样子，并且拥有一部分的自我意识，如果你不信的话，就让他来告诉你吧。”

“顺便，也告诉在看着这里的各位，三年前那件太师府血案的真相。”

真相？

前坪上的人们有些疑惑，纷纷低头讨论，那件案子根本就不是疑案，有什么真相可言？

裘飞隐隐猜到了什么，面具下的神情有些失色。

影子抬头，对着天空，缓缓开口。

“我叫李昌，是京城李家的大公子。”

“那个夜晚，杀了我的，是诛候组织的人。”

这两句话一出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