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迹出现在草甸上后，自然是被所有人所注意到，不过不是他引人瞩目，而是他身边那个穿着蓝色大袍的小小少年。

“邹子教授来了。”

前坪上的颂唱祈祷声渐渐停止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终于从那位僧人的身上转移到了蓝袍少年的身上，毫无疑问，作为阴阳家大教授的邹子，就是今日比试的主持人。

邹衍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到那名僧人身上，后者也望了过来。

邹衍的目光很平静，并没有因对方的身份而恐惧忌惮或敌视，完完全全就是看客人的目光，因为他今天才是这里的主人。

普贤真人同样没有用特别的眼神看邹衍，扫过去后，没有看到尹莲的身影，也就把目光收了回来。

邹衍带着李迹走过去，平静问道：“真人今日到场，也是为了见证阐院的盛事？”

普贤真人双掌合十道：“我只是来看看，并不会参与，也不会做任何事。”

邹衍点点头，不再说什么，带着李迹走向人群之中。

人群自动分开，让出一条路，让他们二人直达李定方的面前。

当李迹出现后，李定方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的身上，目光中燃烧着火，带着战意，带着杀意，还有些许怀疑探究之意。

因为李迹那天告诉过他，会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，将诛候屠害太师府的证据摆到他面前，他不知道李迹是否在说谎，所以想要通过观察李迹的神情和眼神来得出结论。

不过，他并未从李迹的面庞和双目之中发现任何资讯，就像邹衍一样，此时的李迹同样平静如古井之水，甚至连对今天这场比试的战意都没有。

李定方想了想，以为是李迹已经心灰意冷，觉得战后自己必死无疑，所以才这副表现。当然他不知道实际上李迹根本就没有把这场战斗当一回事。

真正值得李迹在意的，是如何在这场战斗结束后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，揭穿诛候所做的事情。

李迹所感受到的目光，除了李定方之外，还有另外几道也是带着杀意，他猜测应该是诛候的人，目光一转虽然没有发现那袭黑色大袍，不过却发现了两个少女。

一个少女赤红色的头发，绑着大马尾，另一个少女一身紫裙，看着像是温婉的大家闺秀，然而李迹从这两个少女的身上，却感觉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。

诛候的奴级高手！

李迹微微眯了眯眼睛，心中起了警惕之心。

在他的情报之中，诛候除却首领裘飞之外，最强大的三名成员是不死奴、黄风奴和无眼奴，眼下不死奴已死，另外两位并没有出现在场间，或许是隐藏在附近。

在今天这样的场合，诛候全体不可能不到，李迹也不希望他们不到。

他心中无声说道：“即便在背后支持你们那么做的是天子，我也会让你们彻底身败名裂。”

……随着该到场的人到场之后，这盛典也终于将迎来最重要的部分。

邹衍走到李迹和李定方的中间，冷声道：“你们二人所竞争的乃是阴阳家首席弟子之位，而作为阴阳家的比试，那就有特定的比试场地。”

“阐院的整个后山，都是你们的战场，有湖水有树林有火焰祭坛，可以方便你们施展五行法术，为了方便观战，我已经在山中布下阵法，你们的战斗过程我们都可以看到。”

李迹和李定方同时抬起头遥望阐院后方那座大山。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穹最顶处，光线正是最炽烈的时候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，如此炽烈的阳光却未能驱散背山处的那片浓雾。

浓雾之中正是阴阳家天星楼的所在，雾未散去，看来那里并不能算是战场。

“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吗？那正合我意。”李迹默默想道，然后向前踏出一步。

李定方也踏出一步。

还未战，一股大战临前气氛已经笼罩全场。

“你们可以进山了。”

邹衍说完这句后，便转过了身去，既没有说什么比试以点到为止，也没有说判定胜负的标准，仿佛这是一场没有规则的生死搏杀。

当然，没有规则是诛候所乐意看到的，如果李定方能够在战斗中就杀死李迹，那再好不过，省的他们再向阐院要人。

李迹再次望了一圈，诛候的首领仍是没有出现，想来该跟李定方说的话，他已经说过了，所以现在不需要再出现。

当然，在这一圈的扫视之下，他要确认的并不仅仅只是诛候首领，还有赵彦和尹莲。

确认他们也不在之后，他这才放心，深吸一口气，对着李定方说道：“你先吧。”

李定方没有问为什么，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，走上那条通往山上的斜斜山道。

作为大周年轻一辈第一人，他有这个骄傲不去问，无论李迹要做什么准备，他都不在乎。

只是他不在乎，其他想要他胜的人未必不在乎。

一名刑部的官员对着李迹嘲讽说道：“你还要等什么？李将军已经进山了，莫非你是想跟谁商量怎么作弊？”

李迹白了那人一眼，说道：“这是阴阳家的战场，先进山的人，理应能够先准备好各种五行法阵，我后进山是吃亏的，怎么在你看来就是作弊了？”

那官员冷声道：“你们二人的战斗，这里的人都能够看在眼里，所以不要想着用什么卑劣的手段。”

“这位大人，你这样凭空污蔑一位阐院首席弟子，可是算造谣的啊，即便您是刑部的，只要我想追究，也能够让您明天就去坐牢。”

那位官员一滞，立刻把嘴巴闭上了。

李迹说的没错，只要他现在还是阴阳家的首席弟子，他就有着普通官员所都不具有的特权。

“在这场比试结束之后，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硬气吗？”

一道声音传来，说出了官员想要说出的话，李迹闻声望去，只见是曾与他见过一名的秦貅来了。

李迹笑道：“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人好像没到，现在终于想到了，原来是飞龙大将军的独子，被称为仅次于天宝大将军的年轻一辈第二人。”

“第二人不敢当，不过若你在今天输了，那你就得跟我再打一场了。”秦貅看着他，一脸严肃地说道。

“等我输了再说吧。”李迹扬扬手，向山道走去。

“终于要开始了。”姬朝看着李迹远去的背影，有些感慨，现在的他居然不知道该支持谁好。

……

……

通往后山的山道是如此熟悉，李迹每日都会往返，所以根本不用走地小心翼翼，也对沿途的山道美景没有任何的流恋，走过山道穿过湿地进入林中再出林外，一路过去风景曾谙，湖畔青石都记得他的脚步。

他路上没有看到李定方，不知道对方已经走到了何处，是在湖畔等着他还是站在崖顶看着他，他并不相信以李定方的骄傲，会躲在一处高大岩石或茂密树后等着偷袭自己。

他甚至不会去提前布置任何的阵法，因为他是兵家出身的李定方，是大周的天宝大将军，他不会也不屑使用阴阳术。

但是李定方不会，不代表着李迹不会。

既然老师说这整座山都是战场，那么他便会充分利用这山中的地形优势。

邹衍是阴阳家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教授，是当今五行法术第一人，李迹虽然在他门下学的主要是幻术，但对于五行法术，他也是会用的。

鬼谷子传授的阴符七术之中，便有着五行法术——盛神法五龙。

这座青山里的树林，将会化为他最坚韧的牢笼，这座青山里的湖泊，将会成为他最狂暴的攻击，那些燃烧着火焰的祭坛，将会成为他最无情残忍的刑具。

他要让李定方知道，一个连阴阳法术都比不过他的人，没有资格做阴阳家的首席弟子。

……

……

当李迹和李定方都走入山中之后，山下前坪上，邹衍已经开启了阵法，两片巨大的光幕出现于众人的头顶，里面分别是李迹和李定方所处地方的画面。

或许有些人不想这场战斗开始或是结束，但更多的人只是在沉默等待着山中战斗的开始，比如那名远离人群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的白衣女子。

越晗雪亲自到了，和李迹一道而来，但她没有随李迹一起进入前坪之中，她就在这里也能够看到那片巨大的光幕，看到李迹正在做什么，所以她不需要过去。

很多人都知道今天这场战斗关乎着李迹的生死，因为他的身世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，诛候认定李迹是李家的叛徒、九歌的帮凶，那么大部分人自然也会这么认为。

如果李迹今天落败，失去了阴阳家首席弟子的身份，那么迎接他的便是诛候的拷问。

如果李迹真的招认他是九歌的同党，是几个月前从天牢劫走赵白雨的人，那么他的下场只有死，连邹子大教授都保不住他。

如果他不招？这个如果应该不存在，因为至今为止，没有谁能够在那位大周狱魔——周厉大人的酷刑下忍住不招供。

这是前坪上那片人之中，几乎已经统一了的看法，也就只有远离他们站在这儿的越晗雪知道，今天这场战斗的确关系着李迹的生死，但同时也关系着诛候组织的存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