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五章

战子越扯着言景越胳膊，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他，急道：“言二，你说的那么清楚，你是不是知道这毒怎么解？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？！”

言景越像是没听见战子越在跟他说话，犹自继续道：“毒发时你除了痛觉变得异常灵敏以外，连肌肤也会变得脆弱无比，一片羽毛从你身上划过，都能让你血流如注……”

纳兰澈顿时想起烈小七第一次毒发那次，一根小小的杂草从她脸上划过，不过细细长长一道小划痕而已，可那血却像是让什么东西拿鞭子驱赶着一般，不断地从那伤口处流出，转眼间就染红了半张脸……原来原因在这里！

男人眼中阴鸷莫名，他在烈小七床前蹲下，哑着嗓音，艰难道：“他说的……都是真的吗？”

烈小七有些不安，吸了吸鼻子，道：“差不多……是这样吧。”

纳兰澈本就对唤醒她体内寒毒一事怀着愧疚，她若是再在他面前叫疼，岂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加重他心中的愧疚？

痛苦不是快乐，没有分享的必要。

纳兰澈如何不知？他的眼神再也冰冷不下去了，握住她不安地搓着被子的手，紧紧握住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看着她的眼神时而疼惜，时而自责，来来回回变换了好多次，终于拼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。

他说：“别怕，我在。”

战子越原本心中还抱着一丝期待，期待言二说的都是假的，都是猜测，期待烈小七跳起来去反驳。可她没有，她看着她刚才护着的那个人，乖巧道：“嗯，我不怕。”

两人短短几句交谈，彻底印证了言二刚才说的都是真的。战子越额角突突地跳了跳，他把目光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收回，转而看向言景越，沉声道：“你一定有解毒的办法的，对不对？你刚才说的那么清楚，所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？”

办法吗？当然没有，若是有，自己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……他能说的那么清楚，不过是因为他亲身体会过罢了。他刚才说的是自己毒发时的感受。如老牛反刍一般，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吐出来给他人看。

言景越苦笑，他没有解毒的办法。

战子越一下子就觉得腿有些软了。好不容易把恩人的后代接回京，如今却又是这么一番局面！到底是谁下的毒？！

言景越收敛心神，悄悄平复了一下心绪。如今中毒一事算是证实了，接下来就该套套烈小七是怎么中毒的了。

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自然，像任何一个面对患者的普通大夫那样，淡淡道：“我曾经接触过一位病人，中的也是这种毒，只是……”

他没说“只是”什么，但所有人都清楚他“只是”后面要说的话，战子越脸都开始有点发白了，抓着言景越胳膊，重复道：“言二，你有办法的对不对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？！”

固执的让言景越想不回答都不行，只是还不等言景越开口，便听烈小七道：“小王爷，你就不要再为难言公子了，我身上的毒我清楚，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，属于无解之毒，只能靠自己。”

言景越眼神一亮，顾不得理会战子越，微微有些急切道：“只能靠自己？这话怎么说？”

烈小七下意识地去看纳兰澈，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，这才道：“我母亲在怀我的时候遭人暗算，让冰蛇咬伤过，毒液通过母体血液传给了当时还是胎儿的我，所以我一出生时就中毒了……”

言景越身子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。

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中毒的。

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翻滚的情绪，慢慢道：“从你的身体状况上来看，这种寒毒对你的影响，似乎……并不是很深？”

明明中的都是一样的毒，为何他的身子骨已经让糟蹋的不像样子了，而她看起来却那么好？

向来性子沉稳的言公子，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“急切”的情绪。

不过烈小七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，继续道：“那是因为我一出生时，我母亲就以牺牲我的灵根为代价，将这股毒连同我的灵根一起用灵力封住了。”

言景越皱眉：“为何要把灵根封住？”

“咦，言公子不是大瀚第一圣手吗？怎么会问这种低级问题呀？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毒初始形成时，其实危害力并不是很大吗？”眼见言景越脸上现出尴尬之色，烈小七顿觉心情一阵舒畅——哼，活该！让你那天嘴贱莫名其妙的嘲讽我！

自觉出了口恶气的烈小七小小得意了一番后，继续给大瀚第一圣手言公子普及寒毒知识，待她一口气说完后才发现，言景越已经扶着桌沿坐下了，整个人恍若失了魂魄似得，呆若木鸡。

烈小七道：“言公子，你怎么了？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？言公子？言公子！”

连唤了好几声，言景越方回过神来，他勉强牵了牵嘴角，道：“没想到还有这种依附人体而变强的毒，受教了……这么说，中了这种冰蛇之毒的人只要不修炼，其实问题是不大的了？”

烈小七蹙了蹙眉，道：“理论上是这样讲没错的，不过得有个大前提，首先中毒的要是一个灵根尚未苏醒者才行。而且就算一生不修炼，中毒者寿命也无法再和正常人一样了，不过好歹能活到四十岁左右。反过来说，倘若那人不幸，灵根苏醒了，而自身强大的速度又无法和寒毒抗衡……”

这些话都是出自陈情之口，烈小七不过是复述一遍罢了，所以她说的很快。

言景越听后久久不语，只觉心中一阵苍凉。他连勉强扯动唇角的能力都没了。

一年前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一辈子只能做个丹修的时候，他沉睡了十八年都没有苏醒的灵根忽然一夜之间苏醒了。他甚至还为此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，可笑他还不知道，那才是上天送给他的真正的索命符。

宽大衣袖掩映下的双手，十指弯曲如钩，钩钩入肉。他努力吐出一口浊气，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：“你刚才说‘此毒无解药，只能靠自己’，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意思就是说这种毒虽然看着可怕，但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，你强它就弱，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，你就有能力把它从你身上撵出去了。所以你刚才说我命不久矣，理论上来讲并没错……”

战子越忍不住插话道：“你都快要死了你还这么若无其事？？还讲什么理论不理论的，你就不怕死？？！”

烈小七吹了口气，吹的额前碎发簌簌直飞，翻着白眼道：“小王爷，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？没错，理论上来讲我是快要死了，可那只是理论而已啊，现实是可以打败理论的！我刚才不是说了么，寒毒它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，你强它就弱，你弱它就嚣张，我比它强，不可能让它吃掉的，所以我为什么要怕……喂喂喂，你跳什么呀？跟个青蛙似得，要不要呱两声？”

战子越只差没在地上打个滚庆祝，开心的直冒泡泡，不要说呱两声了，就是现在让他学狗大叫三声他也愿意。

烈小七无语望天，不想理这个疯子了，转头看向言景越道：“那个……言公子啊，咱俩角色是不是弄错啦？好像你才是大夫吧？而且你还是大瀚第一圣手呢。”

言景越苦笑，自嘲道：“什么第一圣手，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在烈小七身上流转了一会儿，忽道：“你……真幸运。”

“……”

烈小七怔了怔，不解道：“言公子……为何这么说呀？”

言景越目色幽深，不答，起身道：“是言某自负了，告辞。”

说着转身离去，烈小七让他弄的一头雾水，问战子越道：“你朋友怎么啦？我看他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。”

战子越挥手道：“因为他诊断出错啦。他刚才说你快要死了，可结果却……他这是自尊心受到打击了！”

烈小七眨眨眼，质疑道：“是吗？”

“肯定是了！我跟你说，言二这家伙给人看病可是从来没出过差错，我估计他这是第一次出错……你好好养着，我去劝劝他。要我说，言二这家伙就是心眼太小了，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呢……喂，言二，你走那么快干嘛？等等我啊！”

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。

烈小七扶额，忍不住一阵腹诽，心道：“这疯疯癫癫的劲儿……和传说中的战神王爷形象不府嘛。”

腹诽完了后，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，递给纳兰澈道：“你让蒙大叔帮我把这个送到扶风阁去好不好？”

自己这一病就是四天，今天是她跟扶风阁掌柜约定送丹药去的最后时限，可不能耽误了……

……

皇宫内。

砰！

又一个茶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，大瀚皇帝犹自不解气，一把扯住老太监的衣领吼道：“他竟然敢写那种奏折呈给朕？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写那种奏折给朕看的？谁！”

他双目赤红，好像一头亮着白森森的獠牙随时都要将人生吃活吞了的野兽。